相傳，釋迦牟尼涅槃后，曾留下真身舍利和珠狀舍利兩種舍利。
在舍利中，又以真身舍利最為珍貴，僅存八件。
其中一枚指骨舍利，就藏在法門寺的地宮中。
法門寺地宮，是迄今為止全世界發現的最大的佛塔地宮。
相傳地宮內不僅有佛骨舍利，還有八位唐代皇帝埋藏于此的無價珍寶。
千百年來，地宮的位置一直是個迷。
直到1981年，一場傾盆大雨讓掩蓋在地宮之上的寶塔碎裂。
人們才終于得以從那縫隙里，窺探到法門寺地宮的真容。
圖1 法門寺
1981年8月24日，陜西省扶風縣處于大雨滂沱中。
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這麼大這麼久的雨了，不同尋常的天氣讓勞作的眾人不得不躲在家中。
法門寺唯一一名住持擔憂地看著窗外的寶塔。
這座矗立千年的寶塔上方，已隱隱有了一條裂痕。
凌晨一點五十七，雨滴混雜著閃電重重地砸在寶塔上。
寶塔在瞬間崩塌了半邊。
磚瓦與經書散落在法門寺周圍，似是這千年寶塔最后的哀鳴。
遠在印度靜修的慧果大師感應到了寶塔坍塌，發布了寶塔涅槃的消息。
世界各地的寺廟紛紛念經禱告，法門寺也因此進入了大眾視野。
圖2 法門寺寶塔（倒塌前）
法門寺的真身寶塔來頭不小，約有一千七百年歷史，有「關中塔廟始祖」之稱。
最早明確表示法門寺存在的記錄在北魏時期。
但那條記錄并不是法門寺的起源，而是講法門寺在那時已有很大規模。
法門寺在周魏時期稱為「阿育王寺」。
隋文帝時期又稱「成寶道場」，唐朝后才改名為「法門寺」。
關于法門寺的建立，有一個普遍說法是來自于印度孔雀王朝的皇帝阿育王。
阿育王年輕時驍勇善戰，幾乎攻下了印度所有的領土。
在老時被釋迦牟尼感化，不僅皈依了佛教，還將佛教視為國教。
在釋迦牟尼涅槃后，為了將佛祖不殺生的意念傳達到世界各地。
圖3
他用神力，一夜之間在世界各地建立了八萬四千座廟宇。
將釋迦牟尼涅槃后留下的舍利供奉其中。
他在中國建立了十九座廟宇，法門寺就是其中之一。
當然，這一說法太過玄幻，我們當故事聽一聽就行了。
還有一種說法，是建立于漢朝，但也是無從考究，所以我們不詳細說。
唯一能確定的是，法門寺從建立到現在先后經歷了數次興盛與衰敗，修繕與毀壞。
它靜靜地矗立在此地，守護著百姓。
直到最后一刻倒塌，也無人傷亡。
寶塔的坍塌，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高度重視。
在查看寶塔坍塌情況后，由于寶塔常年年久失修，已經沒有修復的必要了。
1986年，陜西省政府集結了考古隊，準備重建寶塔。
圖4 法門寺殘塔
1987年2月28日，預備重建寶塔的考古隊員和工人在法門寺集合。
在清理廢墟時，工人意外的發現，坍塌的寶塔砸穿了地底，露出一大塊白玉板來。
透過板和地底的縫隙看，里面竟然金光閃爍，另有乾坤。
百姓們口口相傳的地宮，似乎就隱藏在這寶塔之下。
1987年4月2日，工人們發現地宮。
4月3日，來自全國各地的考古學者，放下手頭的工作，連夜趕到扶風縣，準備地宮的挖掘工作。
挖掘工作必須嚴格按照考古最高標準來進行，最大限度地保證文物的安全。
陜西省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員王保平。
圖5 法門寺塔基遺址
他是最早到達法門寺地宮的考古人員之一。
根據記載，地宮修建于唐朝。
他按照唐朝地宮坐北朝南的特性，用洛陽鏟小心地在法門寺附近探尋，找到了地宮入口。
通過探查，他發現地宮入口距離地面僅有三十厘米。
再往前走，入口與地面距離拉高。
他由此得出結論，這是一處台階。
挖掘工作進行了三天，他們清理出一處踏步漫道，踏步漫道共有19階台階。
台階上灑滿了開元通寶，這在史書中被稱為「金錢鋪地」。
考古隊員之后在這一地錢幣中，發現了十三枚玳瑁制作的「開元通寶。」
在台階深處，七塊巨石封住地宮的門。
圖6 唐代「開元通寶」玳瑁幣
人們只能看到，頂部兩只雕刻精美的鳳鳥。
當吊車將石塊從大門前挪開，地宮大門呈現在他們面前。
現在，他們面臨著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誰來開門？
開門不是件小事，沒人知道門背后究竟有什麼，在迎接著第一個打開門的人。
有可能是毒藥，有可能是暗箭，有可能是惡毒的詛咒。
老祖宗留下的東西防不勝防。
經過一番商討，他們決定用木棍推開屋門。
人在右側站立，一旦有不對的地方，立刻逃跑。
粗壯的木棍撞在石門上，將石門輕輕推開。
地宮的真正面貌，終于得以展現在眾人面前。
圖7 鳳凰雕刻
和大家預想的不同，甬道內并沒有綾羅綢緞以及金銀財寶。
走到甬道盡頭，兩塊石碑映入眼簾。
這兩塊石碑，分別是祁陽真身志文碑，和隨真身供養道具及金銀寶器記物賬。
志文碑明確表示地宮封于咸通十五年正月初四，記物賬則記載了葬入地宮的2499件陪葬品。
其中多數珍寶聞所未聞。
考古專家們恨不得現在就沖進去，只是此時此刻還不行。
不行的原因有兩個，第一個是地宮內并不安全，隨時有坍塌的危險。
第二條是防護服沒有做好。
文物價值高昂，特意定制的防護服只能依靠外人幫助才能穿好。
圖8 甬道石門
從根本上杜絕了順手牽羊的可能。
考古專家最終決定從地宮正門進入，當一切工作準備就緒之后，文物保護工作正式開始。
考古專家進入地宮后，測量地宮總面積為31.48平方公尺。
由踏步漫道，平台，隧道，前室，中室，后室組成。
其中，大部分金銀器都放在后室中。
考古隊員一件件將文物從后室中取出，再由金銀器行家韓偉辨認命名，沖入惰性氣體存到安全的地方。
不是所有人都能趕上這種機遇。
考古隊員們像打了雞血似的，不知疲倦地干了幾天幾夜。
每天睡眠僅有三四個小時。
圖9 考古人員
人手不夠了，就找縣里的學生幫忙。
盡可能在最短時間內將文物清理干凈。
只是，當考古人員清理前室時，他們遇到了困難。
前室與存放金銀器的后室不同。
前室里只有一個重要的物品，阿育王塔。
在阿育王塔旁邊，坐著兩只昂首挺立的金獅子。
地震使得地面高高隆起，阿育王塔略微傾斜，隨時有倒塌的風險。
想要得到阿育王塔，就必須用柱子支撐前室。
可是考古人員不敢貿然進去。
地面上鋪滿了綾羅綢緞，無處下腳。
如果要用柱子支撐的話，勢必要破壞這些綾羅綢緞。
圖10 地宮構造
這些綢緞歷經千年，稍有不慎便會化為一抔灰塵。
考古人員陷入了兩難。
經過商議最終決定，冒著生命危險先從前室中取出一些絲綢和文物，再進行支撐。
為此，他們請來對絲綢方面極具權威的中國考古研究所專家王旭來協助工作。
王旭到達法門寺后，認出這些絲綢很可能是當年絲綢之路時進行往來貿易的高級絲綢。
白發蒼蒼的王旭老師，激動的像個孩子一樣。
他不眠不休的將絲綢分開，沖入惰性氣體保存，一共分理出八百多件。
之后，他們又從后室天井中，清理出一些秘色瓷和金銀器，八重寶函和玻璃器。
圖11 珍寶
考古隊員將清理出來的文物和物賬碑一一對應。
原本，文物清理工作至此已到了尾聲。
可令人驚喜的是，4月9日，考古隊員在清理后室時，意外發現石板下的土是活土。
他們將活土清理干凈，發現石板下另有乾坤。
這里竟然有一個大概五六十公分高的壁龕。
在壁龕上，供奉了一個鐵盒子，考古隊員將鐵盒子和地面上散落的銅錢帶走。
考古專家在描繪地宮地圖時發現，地宮里所有文物擺放方位，似乎是以四件文物為核心。
這四件文物分別是未曾打開過的阿育王塔，八重寶函，壁龕中的鐵盒以及漢白玉靈賬中的鐵盒。
圖12 八重寶函
難道還有比這些文物更寶貴的東西嗎？
要知道，法門寺在唐朝時期之所以被八位皇帝輪番供奉，是因為法門寺供奉了佛骨舍利。
難不成這舍利真的存在？而且，就放在這四件文物中的其中一個？
考古隊員們秉承著大膽猜想，小心證實。
他們決定先打開八重寶函，因為他們在搜尋過程中找到了鑰匙。
相比另外三個而言，八重寶函更容易些。
為了保證更安全的開盒子，他們把寶函帶到醫院。
用X光對八重寶函進行了掃描。
從掃描結果來看，盒子內部還有很多個盒子。
這意味著打開的工作更加困難。
圖13 唐代漢白玉阿育王塔
1987年5月4日，是釋迦牟尼誕辰節。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考古隊員決定在這天傍晚，開啟八重寶函。
為此，大家緊鑼密鼓的準備著。
由于每一層寶函外都包裹著絲綢。
王旭先生負責解開這些絲綢，其余人則負責用鑰匙打開。
打開最外面的金色寶函，出現的是絲綢包裹著的銀制寶函。
銀質寶函之后，又取出鎏金諸尊說法寶函，六臂觀音純金寶函，珍珠寶函和寶石寶函。
打開寶石寶函后，里面是一件小小的絲綢。
打開絲綢后，里面是一件金制小塔。
從縫隙里，隱隱能看到里面純白色的柱體。
圖14 吊裝法門寺地宮文物
金制小塔的塔頂是可拆卸的，打開塔頂，拿出里面的純白色柱狀物。這一刻，幾乎在場所有人心里，都浮現了物賬碑描述佛骨舍利的一段話：
「高一寸二分，上齊下整，高下不等，色白如玉，稍青，二角有紋，紋并不徹，中有隱跡。」
竟然真的是佛骨舍利！
人群里爆發了強烈的歡呼聲，多日以來的疲憊終于有了回報。
之后，他們從壁龕的鐵函中找到了一個絲綢包裹的鎏金函。
鎏金函內存放了一個檀香木函。
檀香木函內是水晶棺，水晶棺內還有一個小玉棺。
專家們打開玉棺，里面依舊是舍利。
圖15 開啟金塔瞬間
但是與八重寶函里的舍利不同的是，這一枚，乃是真身舍利。
這是足以載進史冊的發現，這是迄今為止世界范圍內發現的唯一一枚釋迦牟尼指骨舍利。
考古隊員從四件物品中一共找到了四枚舍利。
其中兩枚是玉指舍利，另外一枚是高僧舍利。
專家推測，應該是用來以假亂真保護真身舍利的影骨。
但這三枚同樣具有極高的價值。
至此，物賬碑上記載的2499件文物，盡數收錄，一樣不差。
法門寺地宮的收獲，震驚了全世界。
2499件文物，無論哪一件拿出來，都是當之無愧的國寶。
除了佛骨以及絲綢外，考古隊員們還有了其他收獲。
圖16 四枚舍利
我們簡單講幾個。
武則天石榴裙：
在存放阿育王塔的前室里，他們找到了一個箱子，里面堆滿了絲綢制成的衣物。
其中最為寶貴的，是武則天的一尾繡裙。
要知道，武則天作為中國歷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同樣也是供奉法門寺的八位皇帝之一。
根據記載，她曾經參與過兩次迎接佛骨的活動。
第一次是公元659年，彼時已成為皇后的武則天貢獻了自己的石榴裙，第二次是公元704年，此時已經成為皇帝的武則天將佛骨迎到洛陽。
漢白玉靈賬：
漢白玉靈賬挨著地宮的頂部，是最后取出來的東西。
圖17 武后繡裙（局部）
考古隊員們將地宮表面打開，在漢白玉靈賬上綁了布。
地面上放著沙袋，由吊車吊出來。
在漢白玉靈賬上，考古隊員們發現了存放有影骨的鐵函，三件純金色的袈裟。
在漢白玉靈賬內部，考古隊員們還發現了一個小盒子，里面存放了十三件宮廷秘色瓷。
這是世界上發現年代最早，并有碑文證實的秘色瓷。
茶具：
在此次發掘過程中，出土了一套完整配套的唐代御用茶具。
從這套茶具中可以看到唐代人民吃茶的過程。
這套茶具，打破了日本總說茶文化起源于他們的謬論。
圖18 成套的唐代御用茶具
十二環大錫杖：
這是唐代供奉給釋迦牟尼的錫杖，長1.96米。
是現存年代最早，體型最大，等級最高，制作最精美的佛教法器。
這些文物，有些存放于法門寺博物館，以供世人瞻仰。
有些則被相關部門收錄，進行修復工作。
1991年，陜西省文物部門不斷收到舉報信件，聲稱法門寺博物館領導和有關人員監守自盜。
真正的佛骨舍利已經被賣到日本，現在這個是假的舍利。
僅僅這一個舉報，就引起相關部門的高度重視。
由公安部，文化部，國家文物局等部門連夜成立小組進行篩查。
所幸，一切都是被捏造的，佛骨安然無恙。
圖19 法門寺地宮出土的文物
不過，這件事情也從另一個方面證明了國家對于法門寺文物的看重。
2006年5月，法門寺被國務院批準列入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2007年，由台灣設計師李祖原先生以法門寺為中心，策劃了占地一千三百畝的文化景區。
2009年落成。
現如今，法門寺已經成為了中國宣揚佛法的焦點。
關于法門寺的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
法門寺的出現，將遙遠的唐代和現代連接到一起。
我們似乎能從這些文物里看到唐代的繁華，看到從古至今對佛學的尊崇，也能看到時間流逝的痕跡。
圖20 十二環大錫杖
在查詢資料的過程中，最觸動我的是老一輩考古隊員在艱辛環境下的不辭辛勞。
他們不為金錢，不為名利。
為的，就是將這些古董完整的保留下來，傳承下去。
為此，他們甚至不顧性命。
致敬每一位考古工作著，也歡迎大家去法門寺參觀，真實感受法門寺的魅力。
